第71章
不见仙踪/文
第71章
装甲车混合着血腥的泥土气息远去,F1基地一片狼藉。
硝烟与死尸遍布,直至悄无声息,消失不见。
“......他们走了,我们要不要下去啊?” 弱弱的女性嗓音从窗户里传出。
她房间门里的男性闻言即刻沉声:“我下去,你留在这儿。”
“我可以帮得上忙!”
不一会儿,混乱的场地中便出现一道男人与女人的身影。他们忙给依然在流血、近乎昏厥过去的温阅止血,把衣服撕成布条紧紧地勒在他的腕心上方。
“凌舟......”
男人即刻弯下腰,道:“你说什么?”
温阅动动手指,他谨记凌舟说过的话,如今所有计划都没有二次启动,他们一旦死亡就无法再重塑。
他刚和封叔见面,而且肚子里的孩子还没生出来呢。
“金色翅膀......凌舟......”
“你要找他?”
“......止血。”
方才帕尔德与安启森的人打成一团,他们无法时时刻刻注意周遭,但是在公寓里的其他人都看得清清楚楚。
有个大概三岁左右的小孩儿突然从D1公寓楼里跑出来,变成了大人的样子。
而且他长得还和那个拥有金羽的男人一模一样。
随后他和已经筋疲力尽的姚凌舟说完话,就彻底化成他当时的模样,把他转移到相对安全的墙角。
公寓楼里其他人陆陆续续地出来,开始帮忙。就在几个小时前,所有人都因为这些年轻的......异能者庇佑,死里逃生,现如今自然要回以报答。
他们都是最普通的人类,无法在帕尔德与安启森的炮|火下活命,可现在总能做些什么。
在身体里的血液流干前,温阅的伤口终于能够愈合了。凌筱筱腹部的伤口同样长住,封启呼吸平稳,看起来问题不大。
目前这里情况最不好的就是姚凌舟与纪寻。
纪寻身上并无明显外伤,但金属环此时已扼住他的内脏对体内的污染物基因进行约束。
此时他只能睁着眼睛,担忧害怕地盯着身旁的姚凌舟,其余什么都不能做。
连最基本的站起走路都不可以。
不过他光着,要是站起来身上的常春藤叶子就会掉,很不雅观。
温阅转头去给纪寻找衣服。
而姚凌舟体力耗尽,身体被火|箭炮轰烂一半,从里到外都在缓慢恢复。
姚弃把他打晕就像是报姚凌舟曾经抛弃他十几年的仇,也不知道使了多大的劲儿,导致一向强悍的姚凌舟一天都没醒过来。
......
【眼前血雾漫天,你我依然不能妥协,要带着未来的宣言活过明天】
【走入凉夜,走入凉夜,走出深夜,走出深夜】
【带着明日的宣言残暴地活过明天】
姚凌舟觉得自己像是踩在云端,哪里都不真实。
不然他为什么会听见幼时的自己正在懵懂地对研究所宣誓。
在无数个不见天光的日日夜夜里,稚嫩的童音时刻都在学习着某些话术,并在一日复一日中将其深刻于心。
姚凌舟在无数次的死亡中举起手掌宣下誓言。
【初阳终会升起,我们可以坚定地走向东方】
【未知并不可怕,我们可以坦然地拥抱死亡】
【......】
死亡不可怕吗?死亡真的很可怕。至少姚凌舟从小就恐惧看见亲人的重塑、消逝。
他从未想过拥抱死亡。那是圣人会做的事情,他不是圣人。
“姚凌舟。”在无数“狂蜂浪碟”的攻击中,陈梵心仔细地喊出这个名字。他说:“在创造最完美的救世主之前,会有无数个残次品。”
“而我,就是那个残次品之一......我的设定使命是保护人类,可我这一生,最恨人类!”
“救世主,那本我看过的科幻书,根本不是什么小说。”
“而是你的自传。”
姚凌舟不懂他是什么意思,但在这一刻,无数记忆顷刻涌进脑海。
几岁的身影在时光流逝中抽条长大,经过多次的实验,人类基因检测仪终于可以当做被人类信任的仪器出现在医院。
仍然是少年的姚凌舟将这件事记在一个破旧的小本子上。
没有人给他准备笔,唐数也不允许他写东西,所以他就用尖锐的、细小的枝条刺破手指,蘸取自己的血液在泛黄的纸面上留下字迹。
每次的记录都寥寥无几,没几句话,可那些内容刻画了救世主的一生。
【人类基因检测仪无法真的确认出眼前的人到底是不是真的人类。我的人类基因意识胜过污染物基因,我便是人类。】
【鲛人污染物基因太凶了,它差点杀了我。虎鲸也太凶,但我杀了它。】
【雏凤的污染物基因能够进化,但他们限制我进化,说我危险。】
【他们又在进行新人种的实验进程。新人类......他们好多人都死去了。】
【第566次实验精神污染天赋失败,我总是做不好。金九说不怪我,妹妹也不怪我,封叔甚至在安慰我说不是我的错......可我很害怕明天。】
唐数有个学生叫安启森,长相阴柔,姚凌舟每次见他都觉得这个人很阴险。
大约在三十年前,唐数第三次拒绝安启森的自荐,不让他参与新人类的计划。
但很显然,安启森不是会乖乖听话的学生。
他私自给自己注入了污染物基因。
那是姚凌舟为数不多见到唐数生气,他狠狠地甩了安启森一巴掌,让他滚。
待安启森顶着半边肿起的脸颊道歉离开后,姚凌舟才不解地问:“我一直都在被研究,他也只是自愿接受污染基因融合,唐叔叔为什么那么生气呢?”
唐数眼眸猩红,厉声:“你们不一样!”
“是吗?哪里不一样?”姚凌舟真的很疑惑,随即却似乎明白了,“唐叔叔把他看做人类,而我只是实验体。”
唐数冷着面色不说话。
姚凌舟还青涩的面孔上便展出讽刺的笑意:“可我出生的时候也是人类,唐叔叔和姚承寒夫妇是朋友,怎么会不知道他们唯一的儿子最初时是人呢?”
在逐渐的成长中,救世主离羽翼丰满还很遥远,但他仍然不会轻易让自己低头。
只是当时在唐数面前表现得有多游刃有余、满不在乎,独自一人时姚凌舟就有多迷茫。他想不明白到底是为什么。
【我和安启森哪里不一样?是我做错了什么吗?】
【我为什么无法保护家人?我不是救世主吗?】
【......我不是,救世主吗?】
最后世间门终于再也没有了救世主,姚凌舟死了。
死之前还不忘先除掉他的至亲之人。
狠心绝情。
......
在人类的社会里,姚凌舟很不习惯,他适应了许久才懂得如何与人建立交流,可他对之前的一切都毫无印象。
就这样独身一人过了将近十年,纪寻出现了。
还是来杀他的。
后来他为了满足爱人的安全感,送了纪寻一枚戒指,当做他们的订婚。
戒指录入了特定程序,比较特殊,能够将记忆收进其中,当两枚戒指靠近时,便能够激发回忆。
姚凌舟也不明白他为什么要给戒指写这样一段程序,但他就是那么做了。直到和纪寻在一起的第八年,他突然想起曾经在研究做的一切。
几乎让他对整个人生的认知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。
让姚凌舟没来由地惧怕。
他惧怕没死的唐数会重新将他找到,重新要了他的命。
那天晚上他主动缠着纪寻折腾,累得气喘吁吁几乎没了半天命才哑声道:“小狗,我明天要出趟差。”
纪寻接道:“我跟你一起去啊。”
之前他们总是一起。
但那次姚凌舟拒绝了:“我要自己去。”
闻言纪寻很不开心:“为什么?”
姚凌舟不会说谎,自然也编不出什么像样的理由,磨蹭到最后也只是冷淡地说了一句:“没有为什么,就是不让你跟。”
依着纪寻的脾气后果可想而知,没完没了的跟他闹。
但姚凌舟咬紧了牙关就是不松口,而且在凌晨等纪寻终于睡着时,偷偷出了家门。
那一走,就是整整一个月。
姚凌舟心里带着无限的恨,但这些恨并不是为自己,而是为金九、为筱筱、为封启。
他们那时的死去、现在自己的存活,让姚凌舟痛苦不堪。
他自己一个人又炸了研究所第二次。
可唐数身为造物主,知道该怎么对付他。
最终他还是躺在冰冷的仪器上等待审判。
唐数说:“小舟,你以为你为什么没有真的死去?我一直都知道你活着,不然你以为纪寻是谁派过去的呢。”
姚凌舟当然记得纪寻跟他说过,那个让纪寻杀掉自己的人叫唐数。但姚凌舟失去了之前的记忆,想不起这个名字对他来说代表着什么样的意义。
“救世主有了爱人,便重新有了软肋。”唐数低声道。
姚凌舟静静地看着他,眼神无喜无悲,可唐数似是被那道眼神惊到,受不了似的用手捂住他的双眼,俯身弯腰:“小舟,我很抱歉曾经那样对你。”
“但我也真心希望你能够自由,不要再想着同归于尽这样的极端方法,你对我们的恨不该牵扯上你的一生。这次你又把研究搅得鸡犬不宁,但还没有人确定是救世主活过来了,所以现在我要清洗掉你的记忆。”
姚凌舟嘶哑的嗓音似能泣出血:“滚。”
唐数不在乎他的敌对:“只清洗掉这次你来研究所的这段记忆,和纪寻的......还留给你。”
说的好听,他才不是因为好心,而是因为让姚凌舟保留着记忆看纪寻杀掉另外的他。
好让他们一对昔日的恋人反目成仇自相残杀,他做个局外的看客。
而他的学生如今继承了他的衣钵,要把恶进行到底了。
之后等姚凌舟不知所以地回到家,已是一个月后。
家里没有纪寻,他不见了。
自此便再也没有回来。
所以他突然多了一个不告而别、杳无音讯,犹如死了一样的男朋友。
姚凌舟一直都以为是纪寻抛弃了他,原来......
是他先抛弃了纪寻。
“姚?”纪寻看到床上静躺的人眼睫微微颤动,忙凑上去轻声喊,“姚。”
姚凌舟睁开眼睛,映入眼帘的便是纪寻焦急担忧的脸。
他感受着自己胸腔后的鼓动心跳,有力、鲜活。
那里有一枚戒指。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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