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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这些人能抵挡牧云栾的铁甲大军么?”逆着夕照,她的长发映出乌金般的光泽,在这即将成为十万人战场的血色天地中,这是唯一柔软的颜色。
“或许是不能的,但再也没有了退后的余地。”那年轻将军说。黄沙在天际一抹抹地扬起,使苍日暗淡无光。数万人正在他面前的旷野中挥汗工作,挖掘坑壕,布置营阵。
“这场战争是为了谁?为了天下的兴亡?还是穆如家与牧云家的仇恨?”女子轻轻抚摸着他那匹血红色的战马。
“不,不为了天下,”他握紧拳头,“只为了我的父亲,我的家族。”
“所以上万人就将死去,只为荣耀?”
“只为荣耀……”他转头望着她,眼中映着天际的绯红,“这还不够吗?你终究是女子,不懂得男人。”
“可是当年那耻辱,并不是他们的。而那将属于胜利者的荣耀,也与战死者无关。”女子的声音颤抖着。
他却忽然大笑了起来:“是的,无数人死去,死法各不相同,有的从来不会被人记住,也不知为什么而死;但有些人,他们永远是为了胜利而死去,在战斗中死去。我的家族的每一个男子,都是这样死去的,穆如家的人可以这样做,其他人为什么不行?”
“他们跟随你,是相信你能带他们取得胜利,因为你在天启城下的一战成名,因为你的家族那几乎战不无胜的神话……但穆如世家当年的铁骑已不复存在了,而且……穆如家输掉的唯一一仗,就是败在牧云栾的手中……”
“那是因为当年我父亲和叔父们没有从北陆带回他们的铁骑。”穆如寒江道,“他们刚把反叛的瀚北八部杀得溃不成军,牧云栾就借这个机会起兵。北陆战事未平,穆如铁骑无法抽身,我父亲和叔父们只好仅带了数十骑横越近万里来到西南宛州。那时宛州已尽入牧云栾之手,王军已连败数役,士气全无,我父叔只分到数万匆匆征召的老弱新兵,手下又都是遇敌胆怯、一心内斗的东陆文将们。输了那一仗,是我父亲至死都无法舒吐的屈气。”
穆如寒江长吸一口气,远望天际,记忆又回到了少年时的岁月,一切宛如冰刀刻入骨间。“在被流放殇州时,每个夜晚,父亲在冰上刻出宛州的地图,默默指划……他还在不甘于那一仗。可他那时只有几万老弱啊,纵然是战神也不可能取胜的。”他叹息着,“只有四十岁,他的鬓发就已经白了。叔父们常在饮酒后不服气地大骂,说假如当时有穆如铁骑在,哪怕只有一半,也可以踏平宛州。可父亲总是摆摆手让他们不要说了,他不想再听到‘穆如铁骑’这四个字,他的心太痛了,二十年的心血,日夜磨练,以为打造了一支可以纵横天下的铁军,却不是被毁在战场上。”
穆如寒江怆然地笑着:“原来人再刚强,军再悍勇,总是不如时运轻轻地拨弄。他不信命,却偏偏命运要这样磨折他,给他明知不可能取胜却不能退后的一仗。”
他不再说话,只将目光转过,仰视着身边那面两丈高的大旗,“穆如”两个大字正猎猎而舞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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